返回完美时刻与双重灵魂 | 叶 兰 Eleonora Battiston
何森的新作品让我着迷,让我有写点儿什么的冲动。它们是一种从新的观念中产生的却
伴有古老韵味的灵感。我并不知道它产生的特定原因,很可能它来自于主题的抒情性或是技
巧的特性,或者,也许技巧是最好的解释。流连于每一个微小的细节是很新奇的,而正是由于
这些细节,我们认识到没有什么是偶然发生的,即使在混乱时代仍有一种由未知的规律决定
的精确秩序。
我钦佩何森敢于做出改变。也许他那些关于吸烟女人的作品已经达到一个高度完美的地
步,以至于实际上有点让这位艺术家感到厌倦,他现在在寻找新的动力、新的挑战和新的目
标。他把那些正在发生的、日复一日快速持久的流逝放在一边;他想要寻回一个过去,一个他
将会令人惊讶地予以更新复兴的过去。
他遵从于古老的传统,通过复制老一代大师的艺术品来不断精致自己的技巧。他在自己
的画布上把马远、李鱓、徐渭水墨画的杰作再现出来,赋予它们油画表现力的能量和时代性。
这些都是中国人视野中熟知的主题,它们是荣耀王朝时代的象征和图像,承载了极其丰富意
韵的图像。然而对于西方观众来说它们是来自异域情调世界的梦幻和神话,处在遥远的时空
之中,是那么的神奇和不可思议。
何森从两种特定的中国传统绘画主题中汲取灵感:山水画和花鸟画。从李鱓那里,何森
借鉴了竹子的象征意义:高贵、儒家讲求的清廉正直、夫妻间的忠诚、谦恭和坚定不移—一
个曲而不折的“士”的形象。何森决定用壮丽的书法来与它并置。从李鱓的作品还衍生出一幅
兰花的画作。在一幅《李鱓的杂画》中,一只蝴蝶飞舞在似乎是萌发于岩石之上的花朵上,而
岩石在画布上的出现显示了这种新的技巧的早期形态:用画刀造成较为浓重的色彩,在上半
部分,题字似乎是直接抄录了原来的文本;而在下半部分艺术家很可能自己拼贴了题字,因
为这种文字排列在内容和形态上都表现得更为现代。
那些关于花朵的作品是受到明代才华横溢的画家和作家徐渭的启发,用蓝色和玫瑰色的
阴影替换了它们的色彩。这些意象悬浮在空虚中,与现实世界完全脱离开,萦绕着一种扩散
的氛围。整个气氛是不确定的,就像悬浮着的一样。看来何森想要传达出徐渭那种破坏性的、
好几次导致他想自杀的情绪以及贯穿在他作品中那种焦躁的、无法亲近的情绪,这种情绪常
常令人感到震撼,还有徐渭那种脱离传统和引进了新的神韵活力的具象化的反叛,这种新的
神韵活力是由徐渭狂放的草书和断裂的笔触构成的。
何森把这种创新的力量和精神化为己有,随之这些因素在对马远的作品进行再现的几幅
画作中达到了非常高的水准。在这些作品里,他描绘了深深的暴风雨中的大海。何森再现了
这位画家那种带有锐气的风格特征:马远实际上通过厚重、棱角分明、短小的笔锋采用了斧
凿的技巧和一种简化的画面构成。诗句再次揭示出动态中猛烈的情感和混乱的状态:“黄河
逆流”、“云舒浪卷”、“细浪漂漂”、“长江万顷”。这是另一种叛逆,再一次的“狂飙突进”,一
种属于东方的非典型性的激情。
何森用一种独特的技巧来强调这种爆发的迫切:他把画布分为两个或三个交互的部分:
一个部分是用毛笔实现的平淡,整洁的色调和一种非常轻淡的连贯性,这种连贯性唤起了一
种宁静无常的感觉。另一个部分则是用画刀实现具象构成的强烈;它是鲜活的、猛烈的,似乎
是令人惊愕的,使波涛逐渐汹涌而用愤怒激荡起整个大海。在某些地方笔触很无力,就像在
一场飓风或暴雨之后。这些特性自我抱合,创造出循环的笔触消散在空白的部分,似乎整幅
画作还未结束。
这些画作似乎是Jackil 博士和Hyde 先生的创作,用绘画的形式表现一个具有多重性格的
人,先是安静的、温顺的,继而突然转变为令人恐慌的激烈暴躁的,最终精疲力竭了的慵懒人。
每一个瞬间被巧妙地分开,以一种精巧的风格、精准的情绪和一种有相互关系的感触来刻画。
在另外一些作品中,波涛变得非常雅致和曲折,修饰性的主旨看起来几乎有点琐碎,随
着他进行无数次的转换,明显出现了一种更加简单天真的风格变化。他好像在唤起一种充满
喜悦的生命风格,由瞬息消散的喜悦感和诗意化的美感构成,正如宋代宫廷美学的价值一样。
自然仍然是主角:有时像一个和谐的体系,对立事物生动的辩证统一,在其中每一个细小的
事物,花、鸟或者昆虫都体现出一种无法估算的价值。其他一些时候它变得具有威胁性,苍凉
而敏感,像一个猛烈的浪头在进行破坏。
我想我们根本无法用几个词汇去形容何森这些夺目的作品。还是让我们去直接观看吧。
2006 年12 月15 日
原载于北京现在画廊出版的画册《何森:此时彼刻2005—2006》